可以借用你的白颜料吗_童养媳+番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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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以借用你的白颜料吗

  《可以借用你的白颜料吗》作者:秋木石

  文案:

  /小天使们,专栏预收有四本,真的不看看嘛?

  *(一)

  每个学校总有那么几个传奇。

  作为本地最垃圾、一年都不一定有个文化本科生的公办学校,十四中出了个985211的苗子。

  但就在整个学校老师领导都在琢磨怎么培养他的时候,这个传奇跑去学了美术……

  (二)

  程熠从小就在这城市上学。

  上了最垃圾的公办小学,最垃圾的公办中学,还有最垃圾的公办高中。

  本来走美术生就是为了能进个最垃圾的大学,没想到在垃圾进化的路上碰到了个障碍。

  于是,垃圾大学没能上成。

  ——

  我们之间相遇的幸运,在于携手奔跑,共赴未来。

  酷爱睡觉糟心玩意学霸攻x酷爱逃课美术天才学渣受

  1v1,he,校园

  文风轻松,一点关于美术生成长的校园故事

  注:1、人物均无原型,故事虚构,高考教学背景参考2021年江苏

  +++++++2、作者本人曾经也是美术生,但因为我们每个人对艺术都有不同的理解,所以本文涉及美术客观知识可供普及知识,但主观理解仅供参考~

  立意:世界上没有捷径的存在,每一条路终点处的梦想,都是这一路上浸透的汗水换来的成功。

  内容标签:花季雨季,情有独钟,甜文,校园

  搜索关键字:主角:方珩知,程熠|配角:老师同学等等|其它:

  一句话简介:谢邀,平平无奇江苏美术生罢了

  第1章你给我拜个晚年,这事儿就算过去了。

  “嘀嘀——”

  车喇叭声不知道第几次从身后响起,听声儿就知道车主人有多急躁。

  程熠手拎着一个大包靠在马路旁的杆子上,看着对面的绿色信号灯叹了口气。

  他在心里默默数着数,很快,在他数到“9”时,刚刚那鸣笛的车就降下了窗户,一个男人把他那光头探了出来,紧接着就开始破口大骂。

  “他妈的还能不能开车了?!不会开出来把车当鸟溜儿呢?……”

  溜鸟儿也不是这种溜儿法啊。

  程熠暗暗吐糟了一下,随后叉着腰活动了一下肩膀,认命的背起大包,左转准备绕道走。

  这座城市人多,每天都热热闹闹的,有时候吵得人脑壳生疼。

  城南这边更是要命,这地儿最近修路,栅栏一围,路变窄了,车却没变少,挤来挤去,一天能追尾好几个,骂架声就没消停过。

  好不容易等走到一个岔路口,噪声散去了不少,藏在口袋里震动的手机才吸引了主人的注意。

  “喂?”程熠没空看手机,一边赶路一边接起了电话。

  “人在哪儿呢?你是小姑娘吗出门还要化妆时间?!你瞅瞅几点了?!”电话那边是个粗犷的汉子声音,听上去对方心情可能不太美好。

  “建民路出车祸,堵了。”程熠皱皱眉头,但没说别的什么,毕竟理由再充分,迟到就是迟到了。

  “知道那路天天堵成蜈蚣,还不早点出发?!”那声音还是很暴躁,但显然气儿消了不少,“快点!十分钟后看不到人就扣钱了!”

  听着电话里传来的忙音,程熠暗骂了一声,但金主爸爸大于天,即使再不爽,他还是得老老实实背起包跑起来。

  电话里那位暴躁大汉是这地儿破有名的土地主周任阳,认识的都喊声阳哥。

  听说这人祖师爷是个以前的什么官,留下来不少古董,阳哥没什么文化,就靠着买卖古董挣点钱,过得还挺滋润。

  土地主自认书香世家,就喜欢搞些看上去挺艺术的东西,这次跟程熠扯上联系,就是因为这城南小胡同的一块墙角。

  城南商场多,经济流动还算不错,高档小区也有一二,周任阳能从这片找到个老旧破败的墙角也算是能耐了。

  程熠第一次遇到周任阳,是大年三十那天。

  他坐在路边画写生被看个正着,周任阳是外行,看不懂好不好,反正就觉得挺好看,于是大手一挥,就问他想不想挣点零花钱。

  程熠当时还拿着铅笔没反应过来,就被默认为“想”了。

  于是他就见到了那个胡同,于是就承包了那片墙角。

  十分钟,掐着第九分钟五十七秒的点,程熠喘着粗气站在了周任阳面前。

  “小年轻,脚程快!”周任阳看着手机上的点满意点点头,也不管他累不累,抬手就给他指了指他的工作,“梯/子都给你搞好了,两个星期,别让我失望啊!加油!”

  加你妈的头!

  程熠看着面前这啤酒肚挺到天上的男人,心里骂了不下于五十句脏话。

  早不画晚不画,非得等他开学了再找他画,也亏得他这段时间缺钱,不然真是有病才会接这活儿。不过抱怨归抱怨,该撸起袖子干的还是得干。

  这天儿说实话并不热,但为了发挥出水平,程熠还是把外面那件袄脱了下来。

  衣服刚离身,他就打了个寒战。

  回家还是喝包板蓝根吧,他心想。

  周任阳看他很快进入状态,也没再说啥,拍拍他肩膀撂下一句“好好干”就离开了。

  于是这地儿便只剩下了他一个人,看上去还有些冷清。

  但程熠不觉得,说实话,不相干的人都走了,他反而自在。

  这墙皮地砖确实太过老旧了。

  他伸手在墙上摸了一把,反过来一看,一手上全是墙灰。

  这上色也不太好上啊。

  程熠叹了口气,站在原地沉默了一会儿,然后从大包里掏出卷尺,开始给这块空间长宽高量个大概。

  “我操,这闹着玩呢?”他量到左下角的时候,实在是忍不住了,张口就骂了一句,“这他妈都烂出窟窿了?!”

  破的离奇!他闭了闭眼,默默安抚了一下自己,心道都是钱都是钱,生活不易赚钱辛苦,忍一时风平浪静……

  再睁开眼的时间,程熠已经面无波澜了。

  “加油。”他轻声对自己说,“你是个成熟的打工人,该学会平静的面对生活的困苦了。”

  很快,噼里啪啦几声铁罐子撞击声后,他就安静了下来,坐在画包旁边,拿着一支笔和一个本子开始写写画画。

  三月的风还是很凉,城南的破墙挡住了几分,却还是有漏出来的丝丝凉意,吹起了少年额前的碎发。

  “啧。”程熠皱了下眉,随手撩了一把头发,但这风不长眼,没一会就又给吹乱了。

  他烦了,四处摸索了一圈,终于在牛仔裤屁兜儿摸出了一根皮筋。

  但这皮筋不是正儿八经的扎头发皮筋,而是一根橡皮筋。

  程熠盯着手里的这根即将寿终正寝的皮筋看了会儿,终于还是认命,屈尊降贵用了它。

  这橡皮筋好像是一个月前买寿司的时候,用来捆那塑料盒的来着。

  他画好稿子的时候,才终于想起了这皮筋的来历。

  已经……堕落到这种地步了吗?

  他满心悲凉。

  许是他这边境地太过凄惨,连带着吹过他的风都带上了感时伤秋,轻轻一扫,给一街之隔的方珩知扫出了个喷嚏。

  “阿嚏!”方珩知靠在商场扶手上揉揉鼻子,颇为无奈,“这换季的天就是烦人,难受啊!”

  “您可拉到。”他旁边的胖子没接他的话,给不给面子的翻了个白眼,“您老实点承认自己鼻子不出气鼻炎犯了会折寿吗?”

  这话说的。

  方珩知摸摸鼻尖,轻笑了一声:“不会,但面子会过不去。”

  说完,他顿了顿,又补充道:“男人,不能承认自己弱。”

  哪怕是鼻炎,也不行。

  “……”得,您可真行。胖子白眼都快翻成一百八十度了。

  他心道,这哥们看着挺像个人,怎么尽不干人事呢?

  他的怨念太大,方珩知没法装作眼瞎耳聋,他很客气的指了指自己的眼睛:“廖承帆,我看得见,你翻白眼的动作没必要那么夸张,意思意思就行了。”

  廖承帆冷笑,无声表示了自己的态度。

  但他这回并没有耍宝,而是摸出口袋里的烟,放在手里磨挲着。

  半晌,他终于开口了:“方哥,真确定了啊?”

  他这一问,方珩知就笑了。

  他拿过廖承帆手里的烟盒,手指轻轻一扭,那烟盒就灵活的回到了对方口袋里。

  “唉你干嘛?”廖承帆皱眉,还想伸手去拿烟盒。

  “老实点。”方珩知手一抽,随即就又在对方那胖爪子上抽了一巴掌,“我烦这烟味,你消停点。”

  说来也是怪,他这话确实是不客气了,但刚刚还看上去五大三粗不好惹的胖子竟然没生气,反而还真就老实了,不再去碰那烟盒。

  方珩知看他知趣儿,到也就没再多说,只是懒洋洋打了个哈欠,顺便回答了对方刚刚的问题。

  “确定了,不改了,就走这条路了。”

  廖承帆皱眉:“不是我说,方哥你要是为了考985啥的,真没必要。就你那成绩……”

  “打住。”方珩知敲敲扶手,又伸出手在他面前虚空一抓,“真不是为了考大学。没啥别的原因,别多想了,我是真的喜欢。”

  廖承帆看着他半天,到底还是没判断出来这人到底说的是真是假。

  他认识了这人有六年了,却还是不太了解他。

  所以这会儿,他也实在是给不出什么建议和说辞,只好沉默点点头:“我尊重你的选择。”

  方珩知挑了挑眉梢,拍拍他肩膀:“谢了。行了我该回去了,家里两位祖宗还等着骂我呢。”“操,说的跟赶着赴宴一样。”廖承帆佩服的给他竖了个大拇指,“回去好好说啊,可别跟叔叔阿姨吵起来。”

  “还需要你教?”方珩知理了理领口的衣服,吊儿郎当晃直了身子,“我多让人省心,就没跟我爸妈吵过架。”

  “是,”廖承帆很赞同,“你都是闷不吭声把他们气个半死然后自己在他们骂你的时候装死。”

  方珩知:“……”

  他“啧”了一声,抬脚就踹过去:“瞎说什么呢?”

  廖承帆是个灵活的胖子,腰一扭,脚一挪——

  还是没有躲过去。

  “……”

  方珩知那一脚跟长眼了一样,精准无误落到了那满是脂肪的屁股上。

  “嗤,躲都不会躲。”

  “我哥,”廖承帆说得真诚,“您打架还有预判吗?”

  “是你蠢。”方珩知摆摆手,“真走了,你也早点回去,别天天在外面乱晃,干点正事儿吧。”

  “哎。”廖承帆笑着应了。

  “操,终于完了!”程熠从速写本里抬起头的时候,感觉人生充满了光明。

  今天上颜色是来不及了,但是拿铅笔在墙上随便铺个线条稿还是可以的。

  他伸了个懒腰,后背发出“咯吱”声,久坐矮石阶产生的僵硬不适终于才消退了些。

  尺子在前方一臂之遥的大画包里放着,因为实在是不想动,他屁股没有离开石阶,只是微微抬起,努力伸长上身去捞那尺子。

  然后,尺子还没捞到,屁股就被人踢了一脚。

  程熠:“???”我操?

  他只感到屁股被一股力量推了一把,紧接着就让他整个人失去了平衡,身子一倾,就往前扑了过去。

  “噗通。”

  一声闷响,他给自己的画包拜了个晚年。

  程熠:“……”

  他面无表情的看着自己的画包,又面无表情的忍着膝盖上的疼痛起身,最后面无表情的回首,看向那股万恶之力的源头。

  看过去的那一瞬间,程熠眼里浮现了一抹惊讶。

  来人大概一米八五左右,皮肤很白,尤其是那双凤眼,显得跟狐狸精似的,怪像个渣男。

  哦哟,帅哥。

  他心想。

  但是那又怎样?还是个傻逼。

  他又补充道。

  方珩知在脚尖收到某种熟悉的触感时,就从手机上收回了视线。

  事实证明,走路玩手机要不得。

  不然他就不会陷入眼睁睁看到某人被他一脚踹得给自己画包拜年的全过程这一尴尬局面。

  “那个……”方珩知自然是感受到了对方眼神的不善,他笑了一下,以示自己非常亲和,“对不起啊。”

  程熠乐了。

  好家伙,虽然我承认你很帅,但是你这踢了我还对我笑就有些过于脸大了吧?

  于是在对方漂亮的唇形动了动准备吐出什么美丽发言之前,他截住了话头。

  “我挺好说话的。”他笑着剥了根棒棒糖塞进嘴里,含糊不清到,“你给我拜个晚年,这事儿就算过去了。”

  刚准备请对方吃饭的方珩知:“?”

  得,这饭也别请了。

  他笑容不减,淡定挽了挽袖子:“你来,凑近点,我给你拜年。”

  还吓唬我?程熠表示很唾弃,美丽废物罢了,这架子摆的还挺足。

  这一片是程熠从小长大的地方,他混了十六年,近些年来,今儿还是第一次碰到这种不长眼的。

  而且最近心情实在是不爽,程熠只犹豫了两秒,就也撸起袖子,准备和对方讨教一番拜年礼仪。

  然后,他跑了起来。

  健步如飞,一个闪现就略过了那帅哥。

  “……”方珩知刚挽好第二个袖口,结果抬头一看,对方却没了人影。

  他茫然的看着对方飞速奔跑,拼命去抓某张被风吹起来的纸,难得感到非常不知所措。

  少年迎风奔跑的身影,莫名凄凉。

  作者有话要说:

  开文了开文了!!良辰吉日开个文!!

  因为暑假快来了,所以《白颜料》更新应该会比较稳定,v前随榜,v后日更!!

  ps:《破镜》因为一些原因,更新依旧不会快,前文有些地方也在整理修改,给大家鞠躬致歉!

  第2章长得帅的脑子都不太好使是吗?

  “操!”程熠眼疾手快,蹦了两下就抓住了四处乱飞的稿纸。

  “不好意思事发突然。”他淡定把稿纸折成一个漂亮整齐的四方体揣进兜里,“来我们继续。”

  方珩知:“……”他低头笑了一声,“你可真棒。”

  啧。

  程熠皱皱眉:“你这语气听着不太对味。”

  他这一闹,方珩知彻底没了跟他讨论拜不拜年的火气,干脆双手抄兜往那墙上一靠:“没有,你的错觉。”“你这装逼啊?”程熠略带嫌弃的看了他两眼,随后也是双手往裤兜里一抄,然后靠在了墙上,气势半点不输对方,“我也会。”

  “……”方珩知微微瞪大了眼睛,然后半晌才憋出来一句,“你几岁?”

  程熠下意识答道:“三岁。”

  这话一说完,他就住口了。

  程熠:“……”妈的。

  方珩知:“……”他其实也就是随口一吐槽。

  哇哦。

  程熠勉强扯扯嘴角,很想杀死三秒前的自己。

  好家伙,他自己都觉得自己仿佛若智障,更别提对面这货了。

  他没想到这货乐了。

  而且是乐到腰都直不起来扶着肚子抖的那种。

  不过他脾气好,所以颇有耐心的站在原地等了对方一会儿。

  但很显然某人并没有这个眼力见,似乎是要挑战他程某人的底线。

  “你没完了?”程熠怒得不是很有底气。

  “哎别生气。”大帅哥笑着摸摸眼角,“你真好玩儿。”

  “操。”程熠也是气笑了,“你这话早两年说我拳头就在你身上了你知道吗?”

  “那我谢谢您。”大帅哥吊儿郎当对他抱了个拳。

  程熠大气一摆手:“没关系。”

  两人无声对视一分钟,程熠猛然醒悟:“操,不对。你他妈刚刚踢我。”

  话音刚落,他就站直了身子,大有马上就能跟对方干一场的架势。

  这倒是给方珩知搞愣了,他张了张嘴,然后震惊道:“不是,这事儿没过去啊?”

  程熠也很震惊:“这事儿过去了?”

  方珩知沉默了。

  随后,他单手捂着心口,诚心实意道:“对不起。”

  由于他认错太迅速,态度太良好,程熠竟然还真就不打算计较了。

  “算了。”他叹了口气,摆摆手,“算了算了。”

  大帅哥看上去也是个吃软不吃硬的,闻言笑了,眼睛微微眯起:“真的不好意思,没注意。不然我请你吃个饭?”

  “不用了。”程熠伸出手把后脑勺上的小揪揪拆开,又把那橡皮圈顺手挂在了手腕上,头发没了束缚,瞬间被风吹乱了些许,“我还有事走了,你也早点回去吧。再见。”

  转身拎画包的时候,他又在心里补充道:再也不见。

  画包稳稳挂在肩膀上,程熠头也不转的过了一条马路。

  那马路旁有一个简陋的小卖部,他把那一包画具寄放在了小卖部老板那,方便下次使用。

  方珩知站在原地,一时间没什么别的动作。

  因为他眼见着他把那可怜的几乎快没了松紧的橡皮筋套在手上,又眼睁睁看着他背着画包离去的萧瑟背影,心里不禁颤了一下。

  ……不然,他还是请这人吃顿饭吧。

  程熠并不知道这短短的五分钟,自己在那个仅有一面之缘的货眼里留下了什么样的印象。

  他还在乐呵呵的挑棒棒糖。

  他扒拉着一堆阿尔卑斯,问道:“老板,没有原味的了吗?”

  “你找不到的话那就是没啦。”老板是个五十对岁的老头,说起话来慢吞吞的,也是相当随意。

  程熠翻了一圈,果然没找到原味的阿尔卑斯。

  他叹了口气,随便拿了一个草莓的和一个双层的,掏出手机扫了码便离开了。

  只不过他一出这小卖部门,抬眼就又看到马路对面的某人了。

  程熠:“??”还不走?留着干啥的?

  不对,这不是问题。他纳闷的撩了一把头发,心想,问题是你走不走跟我没关系,但是你杵在这盯着我是个什么意思?

  他都怀疑对方是挑衅觉得不打一架可惜了。

  但对方并没有做出什么过激行为,只是深深的看了他一眼,然后沉重的转身离开了。

  程熠:“???”他小小的脑袋装满了大大的疑惑。

  不是,是他的错觉吗?他怎么隔着一条马路,感觉到了对方眼神里,微妙的同情……?

  “操,”他迷茫的喃喃自语道,“长得帅的脑子都不太好使是吗?”

  说完,他又在心里补充了一句:当然,我是例外。

  程熠站在原地想了一会儿,实在是想不出结果,索性也就不去想了。

  不过是个小小插曲,很快就忘了。

  他戴上耳机,悠哉悠哉慢慢回了家。

  程熠住在林湾路,那是一条很长很长的路,路两旁全是小摊小店,一到晚上就成了闹市,不似市中心的繁华,却别有一番热腾。

  这儿有个学校,名为十四中,建校五十年来,一直是这座城市最差的公立学校。

  能保持着年年倒一,其实说实话也是蛮厉害的。

  毕竟正一还有附中和一中俩大脑袋来回坐来回抢呢。

  稳坐倒一的十四中,也可以说得上是个奇迹了。而程熠的学校,就是这所奇迹学校学生。

  他不紧不慢拐过一个小胡同,再一转身,就来到了自己家门口。

  这是个小平房,在这座城里已经不多见了。

  “木桐。”程熠一边拧着手里的钥匙,一边对着门内唤道:“哥回来了。”

  大门发出“吱呀”一声,他推开了门,低头就看到一个半大不小的男孩跑了过来。

  一边跑还一边糯糯的喊着“哥”。

  程熠看着他不由得笑了,他摸摸小孩的头:“木桐,我不在的时候有好好写作业吗?”

  名唤“木桐”的男孩大概八九岁的样子,白白净净,脸上肉嘟嘟的,想来是被家里人养的很好。

  闻言这孩子仰起脑袋,眨巴着那水灵灵的两颗大眼点了点头。

  程熠很欣慰,他捏了捏小孩的脸,然后把口袋里那根双层棒棒糖放进了对方手心:“好小子,奖励你的。”

  木桐看到棒棒糖眼睛瞬间亮了,扬声喊了句“哥哥我最喜欢你了”,然后大力抱住了程熠。

  程熠被他猛的一扑也站得稳稳当当,约摸是因为被扑习惯了。

  他把小孩扒开扔到客厅去看电视,然后自己去了对方的卧室。

  那卧室并不大,一张小床和一个书桌就占了大半,小孩儿的作业还摊在桌子上。

  这是写完了没来及收吧,程熠很欣慰。

  他走过去,想给小孩检查作业。

  结果视线接触到那作业的一瞬间,他的脸色就瞬间结冻。

  半晌,客厅正在开心吃糖看电视的小孩听到了从卧室传来的怒吼。

  “程木桐!!!!”

  那声音之大,仿佛是要帮着政府把这平房拆了似的。

  程木桐一惊,嘴里含着的棒棒糖随即被咬碎成了两半。

  ……

  “我问你,我这不在家的大半天,你干什么了?”程熠板着脸坐在沙发上,看着对面低头站着的小孩,“你一个字儿都没给我动?”

  那空白的作业本摊在两人之间的茶几上,非常的扎眼。

  程木桐没说话,只低着头玩自己的衣摆。

  程熠盯着他絮絮叨叨说了半天,结果一个子儿的回复都没有,他不免动了些火气:“程木桐!”

  程木桐肩膀一抖,看自家哥哥是真的要发火了,这才抬起头小声道:“对不起。”

  程熠皱眉:“你对不起谁?你跟我说对不起有什么用?你给我说说你这大半天到底都干什么去了?咱家好像也没什么电子设施可以给你玩吧?我不信你能盯着这没网的破电视看这么久!”

  但他这一问,程木桐又不说话了。

  程熠眯了眯眼,很散漫的靠在沙发上,微微眯起了眼睛:“老实点,说,是不是背着我一个人跑出家玩了?”

  程木桐眨巴眨巴眼睛,然后恨不得把脑袋埋到胸口里。

  程熠一看他这样就知道自己猜中了,顿时那心窝一口气就提了上来,差点没把自己憋死。

  他怒瞪着小孩,想骂又舍不得骂,憋了半天终于烦躁的对他摆摆手:“回你屋把作业给我补完!”

  程木桐就等着一句了,闻言连忙拿着那空白的本子奔回了屋子,利索的关上了门。

  没了小孩打扰,客厅一下子安静了,只剩下电视里动画片的声音。

  程熠瘫在沙发里,无声看着那电视上的汪汪队立大功,一个一个不知道叫什么的狗子蹦来蹦去,蹦的他心里更烦了。

  “操。”他低声骂了一句,拿起遥控器就关了电视。

  这下,客厅里最后的声音也没了。

  头顶的灯并不是很明亮,暖黄色衬得沙发一圈昏昏暗暗的,沙发上团的少年也被映出了一身疲惫。

  程熠一米八的身子委委屈屈躺在那其中,半晌,他伸出手捂住了眼睛。

  月底了,该交房租了。他想。

  墙上的时钟“哒哒”的响,程熠默数着,等到第60声响起,他很干脆的坐了起来。

  伸了个懒腰又扭了扭脖子,踢踏着拖鞋往那小厨房走了过去。

  生气归生气,不能饿着小孩。

  但是小惩罚是要有的,所以今天早上允诺程木桐的八宝饭是没有了。

  白面条下进锅里的时候,他口袋里的手机响了起来。

  程熠一手抄着筷子,一手摸出手机点了接听:“喂?”

  “熠哥!”电话里传出的声音相当没心没肺,“明儿换班了,你东西收拾好没?”

  程熠手微微一顿:“换班?什么时候的事儿?”

  那人叹了口气:“熠哥你又逃了年级会?明儿开始选科分班了!艺术班也分!”

  锅里的水咕噜咕噜冒着泡,程熠漫不经心“嗯”了一声,然后接着下面条。

  “就’嗯’?”那声音提高了两度,“所以你收拾好东西没啊?”“没。”程熠答得理所当然,“所以辛苦你了,二毛。”

  “我操,咱能不叫这名儿吗?”那声音很郁闷。

  程熠轻笑了一声。

  电话里的人叫杜茂,在他家四个孩子里排老二,爹妈就给他取了这么个小名。

  小时候还没啥,长大了后杜茂才发觉这名字有多难听,从此便不允许任何人叫出口。

  但还是有人不怕死,在私下偷偷叫。不被逮着还好,一旦被逮着,少不了脸上破个相。

  但程熠是例外。

  他是唯一一个可以当面喊“二毛”,杜茂还不敢反抗的人。

  “唉我是明白了,”杜茂语气凄凉,“我生来就是为您这位祖宗操心的。”

  “那是你的荣幸。”程熠没有半点受宠若惊,甚至还稳稳当当在锅里打了个鸡蛋,“辛苦了。”

  “……”杜茂认命了,“得!我这就去给您收拾。”

  这回程熠终于做了个人,大发慈悲道:“回头请你吃饭。”

  “您可拉到吧,别请了,伺候好您家那位小不点就成了。”杜茂笑了一声,“小家伙最近怎么样?”

  提起程木桐,程熠就冷笑了起来:“我不把他皮扒了算他三生有幸。”

  “……”

  远在卧室奋笔疾书的程木桐打了个喷嚏。

  第3章年级第一???!!?

  “哎,你淡定点。孩子嘛,哪个不是七岁八岁狗都烦?”杜茂说得煞有介事。

  “你站着说话不腰疼。”程熠感觉太阳穴“突突”的挑,手指把拿筷子一转就开始捞面条,“你把这兔崽子带回家养两天试试?”

  “瞧你这说的。”杜茂连忙陪笑道,“木桐还是在你那儿待着过得好,我怎么能懂得照顾小孩?”

  程熠不置可否“哼”了一声。

  “行了熠哥,我也不打扰你了。”杜茂说,“我这给你处理你的烂摊子去,你忙你的啊!”

  还能忙啥?不就是带孩子吗?

  电话被挂断,屋里又恢复了安静。

  热腾腾的面被捞上来,闻着倒是很香,他把鸡蛋放在了碗底,白面条团在了上面。

  程熠虽然长得不像是个持家有道的人,但他确实就是个持家有道的人。

  这还要多亏了程木桐,养了九年,给他练出来的。

  “程木桐。”他对着那紧闭的房门喊道,“出来吃饭了!”

  屋内传来窸窸窣窣的声音,不一会儿,门就被打开了。

  程木桐从里面窜出来,手里还拿着一张白纸和一根铅笔。

  程熠一看就了然:“老师又布置手工作业了?”

  小孩儿点点头。

  程熠叹了口气,接过纸和铅笔:“你先去吃饭,等会我给你做。”

  现在的孩子作业了不得,一天天能把做家长的给累死。

  布置的这作业也不知道有啥用,这么屁点大的孩子肯定做不出来,到头来还是落在家长身上。

  程熠天天自己的作业都写不完,就累死累活给程木桐做作业了。

  “今天又是做什么?”他看着程木桐拿起筷子委委屈屈吃面,不为所动靠在沙发上拿出手机翻家长群,“闹钟?”

  “嗯嗯。老师说做得好的会贴在校园墙上展示。”程木桐吸溜一下吃完一口面,这才慢吞吞回答他哥的问题。

  程熠抬了抬眼皮子:“你想上墙?”

  这话问的,程木桐听着不太对劲,但他又说不出来哪里的语法出了问题,只好点点头。

  程熠收回视线,懒洋洋“嗯”了一声:“知道了。赶快吃,都糊弄了。鸡蛋在最下面窝着。”

  听到有鸡蛋,小孩儿眼睛忽然就亮了,扒面条的速度快了一倍。

  程熠看着他微微摇了摇头,又转而看向手里那张薄薄的白纸。

  上墙的作业用这个做,实在是太寒碜了,他想。

  “木桐,”他艰难的站了起来,“吃完饭我出去一趟,你在家老实待着。”

  “哥你不吃饭吗?”程木桐从碗里抬起眼睛看他。

  他哥……自己不吃却给他吃饭?

  程熠近乎怜爱地看着他,摇了摇头:“不吃了。”

  又在心里补充道:哥出去吃。

  程木桐很感动,目不转睛看着他目送他。

  程熠摸摸他脑袋,没有半点心虚,坦坦荡荡拿着手机出门了。

  四月的傍晚已经不是漆黑一片了,暗沉的天空还夹杂着不少鱼肚白。

  这个点路边的灯还没有亮,路上人也不多,大概是因为吃饭点到了,都回家了吧。

  有些安静。他想。

  程熠摸出口袋里留给自己的棒棒糖,三两下熟练的拆开放到了嘴里。

  突然,一嘹亮的嗓门划破这安静传到了他耳朵里:“哟熠哥!出来遛弯啊?”

  他循声侧头看去,一穿着黑裤衩白背心的少年,看上去跟程熠差不多的年纪,这会儿正坐在石阶上捧着碗吃饭。“嗯出来逛逛。”程熠含糊不清道,“你这个天儿就穿这么清凉不冷啊?”

  “嗨呀大老爷们儿哪这么娇贵。”白背心摆摆手,“没得事,这风吹得爽啊!”

  这话音刚落,隔壁家的窗子就打开了,里面探出一个带着浴帽的中年妇女。

  女人笑嘻嘻的:“可别吹了小赖子,前阵子冻得来我家买棉袄的是谁啊?”

  “小赖子”努了努嘴,悻悻地低下头默不吭声扒饭。

  程熠抽出嘴里的棒棒糖:“你还是悠着点吧,披个衣服能把你热死啊?”

  “唉年轻人火气不是旺嘛?”

  “是的,你火气旺。”程熠赞同地点点头,“旺到一换季就发烧感冒,好样的。”

  “……”

  窗户里探出头的女人乐得直不起腰:“还是咱小程懂事儿。”

  程熠摆摆手,谦虚道:“哪里哪里,花姨您过奖。”

  女人叫赵丽花,据说在这条街已经住了三十年了,不少人都知道她。

  她没什么家人,婚也没结,就开个了小服装店卖卖衣服存活,待人到也算是亲热:时不时拉着人来家里吃个饭,给小孩做几身衣服……反正口碑还是不错的。

  跟她关系好点的,便开口叫上一声“花姨”了。

  程熠就是如此。

  花姨看着他心里喜欢得很,对他招招手:“小程吃饭了没?来我这吃?”

  程熠笑着谢绝了她的好意:“不了不了,我这还得给木桐去买东西,忙啊。”

  “哎呦,”花姨心疼地说,“可别忙坏了身子啊。”

  程熠还没点头应好,那无声扒饭的白背心就又开口了:“偏心啊花姨。”

  “偏心什么?小程都高中了!当然不能饿肚子!”花姨嗔了他一眼,“哪里像你小小年纪学就不上了!”

  闻言,程熠皱了皱眉。

  “小赖子”全名赖骁,前年上完初中就不再上学了,在林湾路最东边开了家烧饼店,每天就做些烧饼过日子。

  烧饼铺子客流量不小,每天的收益倒也说得过去,但赖骁这两年一分钱也没存到,到手的钱直接就转去了市中心的第四人民医院的肿瘤科。

  赖骁奶奶住在那里,已经住了好些年头了。

  这日子一久,竟是没人记得,赖骁初中也是拿过市级三好学生和无数奖杯的了。

  程熠刚想说些什么,就见赖骁无所谓的摸摸脑袋笑了笑,转头看着他说道:“也是。那熠哥,你可要好好学呀!不说清华北大,好歹也得是个复旦交大吧!”

  程熠:“……”

  他默默把到口的话吞了回去,不温不火换了一句:“你看看我的成绩再说话。”那时候你会觉得,考新东方蓝翔都是抬举我了。

  赖骁拜拜手,混不在意:“那不是。咱熠哥好歹是高中生!还有两年多呢,搏一搏,单车变摩托!”

  “就是就是!”花姨也跟着凑热闹道,“高材生呀!”

  程熠不置可否嗤笑了一声。

  笑死,十四中的学生,不是吹的,把第一名放出去都考不上一本。

  哦不对。他想,第一名还是能考上的。

  十四中这一届的年级榜首是个牛逼人物,每次考试都能甩第二名七八十分。

  叫什么来着?

  好像姓方吧……?

  程熠啧了一声,他实在是不太关注这成绩排名。

  “哎不说了,考复旦还是回去做梦来得实在。”他打了个哈欠,活动了一下脖子,“我得走了,家里还有个小子等着呢。”

  “行,好哥哥啊。”赖骁打趣道。

  “边儿去。”程熠挑眉,抬脚就把脚边的石子朝对方踢了过去,那石头转了几圈,稳稳停在了赖骁脚边,“好哥哥是你叫的?”

  赖骁捡起石子,轻轻一抛就扔到了旁边的花坛里:“你要想让我叫好弟弟也不是不可以。”

  “操。”程熠乐了,“就你会说。”

  赖骁腼腆低头:“谦虚谦虚。”

  花姨在旁边看得直笑。

  程熠给了他一个非常草率的白眼:“真走了啊,别送了。”

  “哎,您可慢点走!”赖骁对他摆摆手,“一路平安!”

  程熠转身的动作一顿,差点左脚绊右脚摔着自己,心想我他妈的又不是要去远方!

  不过赖骁和花姨这一闹,确实让程熠心情好了不少。

  连带着赶路的脚程都快了起来。

  他这一道拐了三个路口,终于在第四个巷口末找到了目的地。

  那是一家看起来还算是精致的小店,古色古香的中国风,红色的门框格外扎眼。

  唯一的美中不足就是这店没有名字。

  这是一家画材店,里面的画具便宜耐用,关键是保真。

  老板是个老实人,买东西从不卖假货,所以这里的老顾客还真不少。程熠就是其中之一。

  他快步走向那大门,抬腿一踢就跨进了门框:“三哥给我拿几张……”

  “卡纸”两个字在看到柜台那个身影的一瞬间顿住了。

  连自己还有一只脚没有踏进来都忘了。

  那身影似有所感的转了过来。

  程熠成功的看到了对方的脸:“……”

  世界真是小。

  这尼玛不是俩小时前见到的哥们吗?!

  那哥们看到他,茫然的眨了眨眼,然后又想起了什么似的笑了,很亲切的伸手打了个招呼:“嗨,好巧啊!”

  程熠扯了扯嘴角:“好巧。”

  这时,小店老板从那柜台下冒了出来:“唉哟我这腰啊……哟?程儿来了啊!”

  程熠叹了口气,终于把另一只脚抬进了门槛:“来了。给家里的小崽子买点东西。”

  杵在柜台旁的哥们闻言好不见外道:“家里的小崽子?”

  “嗯。”程熠瞟了他一眼,“怎么?有问题吗?”

  对方摸摸下巴,若有所思道:“你弟弟吗?”

  程熠心想这不是废话吗?但他却说:“不是。”

  “?”

  “是我儿子。”

  知晓详情的三哥:“……”一个弯腰下去差点闪着。

  不知晓详情的哥们:“……”一口气差点没提上来。

  程熠顶着三哥复杂的目光和某人震惊的眼神,煞有介事认真开了口:“两年前一个孽缘,不小心留下来的崽。”

  “……”三哥捂住了脸。

  那哥们微微张了张嘴:“……啊。”

  很好,这表情,很震惊,很无措。程大爷很满意。

  他心满意足收回了目光,看向神情复杂的三哥:“一包卡纸,质量好点厚点的那种,各种颜色都来点。”

  三哥对着他比了个大拇指,低头去拿卡纸:“木桐的作业啊?”

  “嗯。”

  程熠单手抄着兜,懒懒的靠在柜台上等着。

  就在他考虑要不要给程木桐打个电话时,旁边那哥们开口了。

  “你弟弟叫木桐?”

  “?”程熠抬头看去:“那是我儿……”

  哥们又开口了:“哦是这样的,我妈今天下午买东西的时候遇到了个小男孩,就顺便给他买了个冰淇淋。”

  程熠脑壳上缓缓冒出一个问号:“?so?”

  “巧的是,”这货的语气让人很想揍他,“这小男孩好像……名字也叫木桐,就是不知道,你家的小崽子姓不姓程了。”

  程熠:“……我说我二十六七你信吗?”

  帅哥很诚实:“不信。”

  程熠:“……”

  他的表情瞬间瘫痪,但某人好像确实有着气死人不偿命的本事,那嘴还在说个不停:“那小男孩看上去七八岁了,你……八九岁的时候这么厉害吗?”

  空气一度非常安静。

  这会儿,三哥的面部表情已经快崩溃了。

  程熠木着一张脸,冷冷的开口道:“您这生物学得,可真他妈好啊!”

  对方还是那一副人畜无害的表情,甚至还笑了一下:“哪里哪里,您过奖。”

  “……”程熠深吸了一口气,暗暗劝告自己杀人要偿命,“我觉得相见即是缘,你叫什么?”

  小白脸,老子他妈的回家后就找人活剥了你!

  哥们半点不怵他凶神恶煞的表情,温和的开口道:“方珩知。”

  程熠“哦”了一声,心想果然小白脸的名字都是这么文绉绉……等下!

  我操!他恍然间好像想起了什么,方珩知…

  姓方的……

  那个年级第一??!!!?

  第4章不过是年级第一罢了

  方珩知看上去是个好脾气的,被陌生人这么不礼貌的盯着依旧不生气,反而还以德报怨,回以善良的微笑。

  尽管程熠很响上去把他那嘴角扒拉下来。

  很欠揍啊不知道吗?

  “礼尚往来,”年级第一慢悠悠的动了动嘴皮子,“你是不是也该做个自我介绍?”

  “……”程熠张了张口,但不出声。

  方珩知也是个棒槌:“选择性失声吗?”

  “放屁。”程熠翻了个白眼,不情不愿道,“程熠。”

  年级第一挑了挑眉:“我认得你。”

  程熠满脸写着无动于衷,心想你一个十四中的学生认识我很稀罕?

  不是吹牛逼,他程熠的大名在这学校已经响了快四年了,谁不知道他熠爹……

  “你是年级倒一。”方珩知说。

  程熠:“……”

  这尼玛是个什么玩意儿?

  好的不记净瞎几把乱记?

  他被气笑了:“操,你的高傲体现得淋漓尽致啊?”

  方珩知很谦虚的点了下头:“一般一般。”

  “您谦虚……”

  “不过是年级第一罢了。”

  “……”

  程熠大脑有一瞬间的空白。exm?你这么牛逼你妈妈知道吗?

  他活了十六年,第一次见到这么狂的。

  “唉我就纳闷了,”程熠耸了耸肩,抬手就把手里不知道哪来的垃圾扔了出去,静准投入了不远处的垃圾桶,“你是不是看我特不顺眼?”

  “这说的哪里话?”方珩知很无辜的叹了口气,“我们第一次见面,我为什么要看你不顺眼?”

  你这话说的跟放屁一样。程熠在心里给他竖了个中指。

  虚伪,他心想。

  方珩知盯着他那臭得跟杀过人一样的脸色看了一会儿,忽然问道:“你弟弟膝盖还好吗?”

  程熠表情凝固了一瞬,几乎是下一秒,他就变了脸色:“膝盖怎么了?”

  方珩知的语气很诧异:“他没告诉你吗?我妈说那个小孩救了从树上掉下来的一只猫,不小心把膝盖擦破了,好像还挺严重的。”

  “我操!”程熠骂了一句,转头拿过三哥不知道什么时候放在柜台上的卡纸就往外跑,一边跑还一边骂:“小兔崽子!”

  方珩知没吱声,只是在他掠过自己的时候微微偏了下头,侧目无声目送他离开。

  三哥咧嘴笑了笑:“这臭小子,满心满眼都是他弟,以后也不怕成个扶弟魔!”

  方珩知收回了视线,手指轻轻敲了敲柜台:“您还知道扶弟魔呢?”

  “那必然的!咱也是新时代5G青年啊!”三哥指指自己的新手机,“这什么,什么疯最新款呢!”

  “iPhone。”方珩知问,“您侄子买给您的啊?”

  三哥一脸自豪:“那肯定的呀!他挂念着我呢!”

  “三哥好福气。”方珩知毫不吝啬的夸道,“那您上网浪着,我就先回去了。”

  三哥表情顿了一下,又笑了起来:“哎行!你和程儿都是恋家的,好娃娃啊。”

  程儿?

  方珩知想到了刚刚那个男孩跑出去的焦急样,歪头想了想,说:“确实是个好娃娃。”

  三哥将手里的笔放回了面前的笔筒里:“哎,娃娃是好,就是……”

  “三哥。”方珩知打断他,“我要走了,再不走我妈就该催了。”

  他可没有打探别人隐私的习惯。

  三哥这才回过神一样:“啊?哎好嘞,走吧走吧,路上慢点啊!注意安全!”

  方珩知对他挥挥手:“您也早点休息,别天天半夜了还在斗地主,身体熬出事儿了可不值当的。”

  三哥很喜欢被他唠叨,啥都没说就应下了:“哎好。”

  “你每次都答应得好。”方珩知无奈转身,“走了。”

  “路上一定要注意安全啊!”

  “嗯,您放心。”

  出了门,方珩知兜里的手机就响了起来。

  “喂?”他接起电话。

  “你买个颜料需要出国吗?”一道平和温柔的女声从麦里传出。

  方珩知眯起了眼睛,食指不自觉敲了敲手机,又把它拿远了些:“没有。”

  果然,下一秒那女声就变了音调,暴躁且响亮:“那你给我磨蹭了两个小时?!你个兔崽子是不是去网吧了?啊?说话!别给我装聋作哑!!!”

  “没有。”方珩知揉了揉耳朵,心想自己要是有一天人未老耳先聋,那必定是茹女士的功劳,“我刚从店里出来。”

  “放屁!你觉得我信?”茹女士骂得很不客气,“你看看这个点还有多少高中生在外面浪?赶紧给我滚回来!”

  接着还不等方珩知答话就匆匆挂断了电话。

  方珩知习以为常了,很淡然的把手机塞回了兜里,依旧用着不紧不慢的速度往家走去。

  他家离这不远,走两步就是这片最大的别墅区了,这是他妈为了让他上学近一点特意买的房子。

  作为他亲妈,茹女士别的不说,钱还是非常多的。

  其实其他地方也不错,就有一点不好,嗓门太大了。

  抛开这一点来看,茹女士还是一份非常慈爱的母亲的。

  方珩知一边走一边踢脚下的小石子,心想着等会怎么解释才能让茹婷相信自己。

  ……怎么搞得跟他撒谎了一样?

  这个点外面又不止他一个高中生,刚刚那位不也是?

  想到那位,他就乐了。

  可可爱爱,实在看不出是十四中的混子。

  手机在兜里响了一下,方珩知摸出来解了锁——是一个新的微信消息。

  [辅助请大力爱我]:方爹,有情报!

  方珩知看了一眼,单手就打出几个字发了过去。

  [F]:说吧。

  [辅助请大力爱我]:方爹,明儿分班了,你猜你跟谁一个班?!

  方珩知只微微一顿,就很笃定的开始戳键盘。

  [F]:程熠?

  [辅助请大力爱我]:……

  [辅助请大力爱我]:?????

  [辅助请大力爱我]:你知道了?[F]:我现在知道了。

  [辅助请大力爱我]:?那你为什么猜他??

  [F]:……我是美术生。

  [辅助请大力爱我]:……嗷,nsdd。

  程熠画画好看是学校有名的,闭眼都知道他肯定也是美术生。

  方珩知没再搭理他,把手机放回兜里,终于加快了些脚程。

  程熠从小店奔回家只用了来时的二分之一的时间。

  他觉得自己跑一千米的时候都没这么快。

  程木桐还在补作业,他笔刚落下最后一个标点符号,大门就被“Duang”的一声踢开了,随之而来的是他哥的吼声:“程木桐!”

  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的小孩子被吓了一跳,笔尖一抖,在纸上落下了一个大黑点。

  他茫然抬头,发现他哥脸色是真的不好看。

  程木桐忽然有些紧张。

  不会是下午吃冰淇淋被发现了吧……

  他局促不安的双手交叉握着,努力组织认错语言。

  程熠黑着脸走上前:“裤子脱了。”

  程木桐张口就来:“对不起哥我今天下午不……”话说到一半,他好像才反应过来他哥说了什么。“……啊?”

  “听不懂?”程熠语气不太好,“裤子脱了。”

  “?”程木桐捂住了腰间的裤腰带,“别……哥,有话好好说。”

  但是程熠跟他能有话好好说就有鬼了。

  小兔崽子不动,他动总可以了吧?

  他三两步就走上前,打算自己动手。

  程木桐一蹦三尺高,那小手仅仅攥着裤腰带就往后撤,水汪汪的大眼睛跟看到了什么变态一样闪着泪光:“别别别!哥!不要!!”

  “不要也得要!过来!”程熠长腿一抬,就挡住了小皮孩的去路,另一只手一拽,小孩就到手了,“脱!”

  程木桐:“……”

  他像个小鸡仔一样被程熠拎着后勃颈提了起来。

  程熠冷笑了一声:“你这小细腿儿扑腾的挺快啊?来,再跑一个?”

  没有人可以和程大爷唱反调,亲弟弟也不行。

  程木桐:“……”

  他瘪瘪嘴:“不跑了,我脱,我脱行了吧?”

  程熠松开了他的脖子:“脱吧。”

  程木桐站在原地犹豫了两秒,终于迫于他哥的死亡凝视,慢吞吞解开了腰带。

  他解腰带的动作笨笨的,看得程熠眉头皱的越来越紧。

  终于,一阵窸窸窣窣的衣服摩擦声响后,程木桐的裤子在程大爷的注视下落在了地上。

  一同进入程熠视线的,还有膝盖上的那两块纱布。

  “不解释一下?”他弯下腰,蹲坐在程木桐面前,轻轻摘下那两块纱布。

  不出意外,纱布下的两块伤口现在还有些渗血,但显然是经过处理了的。

  “我……”程木桐抿抿唇,不自在的动了动两条白净纤细的小腿,“不小心磕到了。”

  程熠没说话,起身夹着他胳膊就把人抱了起来。

  程木桐老老实实搂着他脖子,被他抱回了屋。

  “下次有事,先给我说。听到了吗?”程熠拿出医药箱,小心翼翼给他处理伤口。

  “嗯。”程木桐低下头,声音弱弱的,“哥,对不起。”

  “不用对不起。”程熠叹了口气,“我知道你不是故意的。”说完,他又顿了顿,轻声道,“只是我很担心,你懂吗?”

  程木桐点点头:“嗯。”

  “对不起,哥刚刚吓着你了。”程熠起身,帮他把伤口重新裹上纱布,又给他盖上被子,“下次别瞒着我,我又不会揍你。”

  “我知道的!”程木桐连忙点头。

  其实他知道自己很调皮,经常给家里人带来麻烦,他哥也经常凶他。

  但他哥是唯一一个不嫌弃自己,什么都想着他让着他、愿意对他好的,别说揍他了,就算是真发脾气也没几次。

  程木桐从小就是程熠带大的。

  程熠给他盖好被子就出去了,临走还不忘回头嘱咐:“你的作业我给你搞,你等会去洗洗就睡觉。”

  “好的!遵命!”

  “伤口别碰到水。”

  “是!”

  程木桐难得乖巧,程熠终于给了他一个笑容。

  他回到了客厅,慢吞吞坐下对着刚拿出来的作业本发呆。

  实在是……不想检查作业。

  他犹豫了两秒,最后很干脆的拿出手机打了个电话。

  “二毛。”他唤得深情。

  杜茂:“……哥您有话直说别这样我害怕。”

  “好。”程熠笑了,“你来我家一趟呗?”

  “你要干什么?”杜茂拖长了语调,“不会是拉我过去给你当苦力的吧?”

  “这么理解多伤感情。”程熠劝他,“你不是说程木桐是你亲弟弟吗?”

  杜茂:“……”有种不好的预感。

  果然,程熠下一句就是:“所以你辅导你亲弟弟给你亲弟弟检查作业,是不是应该的?”“……”杜茂深吸了一口气,“虽然确实是这样,但是木桐的亲哥哥好像不止我一个。”

  “要合理分工。”程熠食指勾了勾手里的卡纸,“他还有手工作业。”

  “唉!”杜茂认命了,“我马上到,十分钟后给我开门。”

  “好嘞。”

  杜茂家跟程熠家离得很近,但是杜茂家在一个公寓小区里。

  那个公寓小区虽说不上豪华高贵,但比起这个平房,显然是好上不少。

  门被敲响的时候,程熠已经把手里的卡纸剪出一个形状了。

  事实证明,某人的“十分钟”实在是不可信。

  “哎呦我操。”门一打开,就看到一个黑皮少年大口大口喘着粗气,“我们小区门口的傻逼真多!”

  “怎么了这是?”程熠把他拽进来,“你被狗追了?”

  “你猜中了。”杜茂扑到了那个小沙发上,“但又没完全猜中。”

  “……”程熠额角狠狠抽了两下,“你有毛病吗说个话扭扭捏捏磨磨唧唧的?”

  “熠哥哥,不要这么暴躁嘛。”杜茂笑嘻嘻把他拉到身边坐下,“哥哥,你且听我,慢慢道来~”

  “你他妈!”程熠硬生生被恶心出了一身鸡皮疙瘩,拿起手边的枕头就对着他脑袋砸下去,“你他妈你是不是有病???”

  “嗷嗷嗷嗷停停停错了哥我错了!”杜茂连忙把他枕头抱住,“我说我说我说!妈的我那小区门口有人遛狗,狗崽子拉屎还不清理,他妈的给我踩着雷了!”

  程熠:“……”

  他打人的手微微顿住,视线缓缓转移到了对方的脚上。

  杜茂被他盯得害怕,仿佛自己的脚欠了这人二五八万似的。

  “杜二毛。”程熠喊他。

  杜茂浑身一哆嗦,颤颤巍巍答道:“我在。”

  “你,换鞋没有?”

  杜茂一脸懵逼:“啊?进你家不是可以不换鞋吗?”

  “是啊,”程熠和善的点点头,“但是那好像,是在你没踩到狗屎的前提条件下吧?”

  “……”

  两人无声对视了一会儿,忽然,杜茂跳起来就往外冲。

  程熠反应也快,抬脚一踹就把人踹了回去:“你他妈的还想跑?啊??妈的给老子检查完作业就去拖地去!”

  杜茂被踹到了茶几上的作业面前,欲哭无泪:“熠哥不是……你……”

  “你少说点话!快!”

  “……哦。”

  第5章年级第一跟上课睡觉有冲突吗?

  杜茂来了一趟程熠的家,损失了百分之五十的脑力,又贡献了百分之八十的体力。

  程熠活像个大爷,就那么坐在沙发上看着他忙上忙下:“你们那小区治理不行啊。”

  “操,就是个普通的小区,你当它有多高级呢?”杜茂说,“怎么,你以为我们还能跟隔壁的蔚蓝国际比?”

  “那倒也不必比。”程熠乐了,“这个没有比的必要。”

  蔚蓝国际是个高档小区,在这个房价飞速上涨的时间段,里面一套普通的单层公寓都要五百万朝上。

  而杜茂那个小区最贵的也不见得能有五百万,这就是差距。

  所以比什么?

  笑死,根本比不起。

  “所以说啊。”杜茂叹了口气,“熠哥,你什么时候才能暴富?我不想努力了。”

  “你指望我暴富?下辈子吧。”程熠哼哼两句,“而且就算我一夜暴富跟你有啥关系?”

  “你可以包养我啊!”杜茂拍拍胸脯,“我会暖床会做饭还能帮你带孩子!”

  程熠一脚就踹了过去,笑骂道:“你这脸皮有够厚的啊!”

  “唉我说的不对吗?”杜茂丝毫不介意小腿肚上挨了一脚,甚至还加快了拖地的速度,“我不贤惠吗?”

  “贤惠。”程熠伸直了双腿,来回晃了晃,“但是哥喜欢野的那款。”

  “我操?”杜茂一愣,“熠哥你不说我他妈还真不知道!”

  “现在你知道了?”程熠懒懒散散收回了那双大长腿,“哥已经很贤惠了,不需要再来一个了。”

  杜茂:“……您说的对,是我格局小了。”

  说完,程熠也没再理他,就这么坐在沙发上半躺着开始给程木桐做钟表。

  一个一个数字画下去、一根一根指针剪出来……无聊是真的无聊,他觉得自己快做睡着了。

  创作其实是一个很让人享受的过程,但这显然不包括这种低段位的幼儿作业。

  程熠可以接受一个月画一张画,但是绝对受不了一个小时做一个表。

  最后一块贴纸粘上去的时候,他已经快睁不开眼了。

  脑袋昏昏沉沉的,他今天实在是有些累,没一会儿就失去意识睡了过去,连杜茂什么时候走的都不知道。

  就这么在沙发上将就了一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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