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章 第49章_明明如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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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9章 第49章

  秋猎过后几日,陆十一成了东宫司直,虽品秩不高,但是能纠举职事,若是细细究其与太子的亲近程度,这比他父亲那个高品的散职要更近些了。

  至于虞巽卿,自秋猎之后便地位不一般了,自他献上五千部曲后,刘呈也将其尽数遣散,还给虞氏儿郎加官,虞巽卿封太子詹事,在金陵城诸东宫属官中,他这官职只在楚左两位太傅之下,

  其中尤为令人震撼的,便是封虞氏一位儿郎做了会稽的郡守。

  只是金陵的百姓不过震撼了一时,会稽的百姓却渐渐觉得恐惧,他们对虞氏的惧怕,是从虞氏在会稽兴旺之后便开始的,已达百年之久,在南齐也是受虞氏恩威镇压最深的。

  当初那些水匪没有往会稽疏财,他们心中隐有怨言,怨的不是虞氏,而是那些水匪,因为他们声称是出自会稽,却并不顾及家乡。

  只是他们也不敢肯定那些人是不是出自会稽,因为确有无数儿郎因虞氏之故背井离乡再未归家,所以他们纷纷奔去虞氏撇清关系,直到虞氏分散家财补偿他们,他们捧着到手了的金银粮米跟田地欢欣无比,更有甚者对虞氏歌功颂德。

  此次虞氏的子孙把原来那个长安来的郡守给顶替了,他们便恐惧了起来,万一虞氏又把他们到手了的收回去怎么办?

  待任职文书送达之日,便是郡守上任之期,为示以爱重,刘呈还亲自到了会稽,百姓们那日纷纷赶到了城中去,便看见了太子的仪仗。

  又在郡衙府门前,听见太子朗声对新郡守嘱咐道:"孤此次将会稽交给虞卿,望卿万莫辜负孤的期望。今会稽共有百姓五十二万九千五百八十九人,九万零二百七十九户,农田有二十……

  百姓们听着太子将会稽郡的人口跟田地、房屋,粮税等诸般事项一一说来,听他和颜悦色道:"会稽历来富饶,孤今日将大周的子民托付给了虞卿,今年岁末考课,盼卿送孤一阵会稽新风,待四年后大考课之时,孤愿在长安见到卿得上上的考评文书。

  新郡守连连往太子身后的虞巽卿看去,似乎不敢接这烫手山芋,待得了他点头才躬身应道:"臣定不负殿下重托,四年后,必交于陛下与殿下一个政清人和之所在。

  刘呈这才满意地大笑,转身携上他的手面对府衙外的百姓们,高声道:"当日水匪为祸,嫁祸虞氏,孤不信也,特遣虞卿为尔等父母,尔等若遇不公不义,只管来府衙求见父母官,虞卿绝不会罔顾之。

  "那太子殿下,若是我家的牛被虞氏的抢夺了去,我找了府衙他也敢管吗?

  刘呈一眼看出这戴着斗笠的青年不是会稽百姓,即刻却笑道:"自然要管,孤绝不信虞氏会鱼肉乡里,但若百姓们如此担忧,孤也得打消你们的顾虑,便在会稽设一纠察衙门,更在郡衙之上,郡衙若有不公不义之行,便请百姓们来纠察衙门中报案,文书直达东宫,孤亲自处理。

  "可是纠察衙门若与郡衙一伙了呢?

  这回问话的还是那青年,刘呈便笑道:"纠察衙门,孤任用亲卫,并加派人手每年一巡会稽民情,若有一人敢隐瞒不报,罪同刺孤,连坐家族。

  一石激起千层浪,百姓们议论纷纷,看着衙门前的一国储君,一时还不敢信。

  纷纷开始发问,刘呈也一一耐心作答。

  人群中便有一人当先出声高呼:"太子殿下仁明,恩造我会稽黎民。

  众多百姓亦受感染,纷纷跟着下跪谢恩。

  刘呈的眼睛却盯住了那最先出声的青年,第一个问话的是他,第一个出声谢恩的也是他,第一个遁出人群的也是他。

  他也明白了他便是那伙水匪了,实则他今日之举,便有楚姜送来那信的提醒。

  那信中说虞氏在会稽积威最重,可也最易从会稽起始扳动虞氏,前次的金银并不够,而是要让虞氏在接下来的时间不断拿出金银来,还要他们自愿,直到掏空他们。

  还有什么比让虞氏儿郎做会稽的父母官更能掏空虞氏呢?刘呈当时看着信中这句话竟隐有知音之引,颇觉畅快。

  这话听着无理,这也是信中最后一句。

  他当时便想,那伙水匪竟是向他出了题,信中只说该让会稽把于是掏空,可没有说怎么掏。

  于是他与楚左二位太傅共商之后便有了今日之举,要想虞氏儿郎得重用,自然这里政绩要突出,可是有个纠察衙门守着,伪造政绩行不通,人口要增,户头要增,税率不加税收却要增,百姓的田地要增……

  而会稽百姓早就被虞氏掏空了,要达到这些,从前怎么掏的,今日就该怎么吐出来。

  吐得越快,政绩越好,虞氏越受太子倚重。

  而这一点,虞巽卿此时也明白了过来,他也在对太子山呼般的颂声中也盯着那青年,他怀疑那是太子的布置,又疑心那是前日那些水匪埋的钉子。

  倏然间,刘呈转身看向他,将他视线拦了个正着,"虞卿,虞氏是会稽显望,孤有个友人早年来此作了一副会稽山水图,那图上有一座山孤却没找着,卿不若陪同孤一并去找找?

  "臣之幸事,愿为殿下司南。

  刘呈这便对着百姓们抬了抬手,又是一般温声好语,最后道是天气渐寒叫他们各自归家去,百姓们还不愿离,太子亲卫便一一疏散着,刀不出鞘枪不露白,一句句劝着他们走了。

  而刘呈由虞巽卿陪着,也从此间离开,途中他便看向一脸恭敬的虞巽卿,十分通达情理般:"虞卿,今日之举,着实是长安逼孤为之,在他们口中,南人不该大用,孤也无法,今日才将虞氏架在了这般高度,不过会稽自古人杰地灵,又自来富饶,只要用心,不愁政绩,待有了这功绩,虞氏再入朝也该轻易些了。

  虞巽卿心中微苦,暗忖他封官时给的甜枣可实在消不了今日这巴掌,只是此时受制,他也不敢有狂放之举,心中亦有着长远打算,便笑道:"殿下的苦心臣明白,从前齐王治下,难免让虞氏生出几个小人来,如今得遇明主,虞氏亦有流芳千古之梦,自要除前祟,做个辅佐明君的忠臣。

  刘呈便十分受用地笑道:"有卿此语,才不辜负孤一番苦心,放心,知道前次你虞氏为了安置百姓散了家财,散了多少,孤的私库给你出。

  他自然不敢应下,连声推拒,刘呈又执意要给,几番下来才是作罢了。

  却说自人群中遁走那青年,从人多的街道渐渐入了小径,又到了一草木葱茏处的原野处,从树下牵出马来,才刚解开缰绳,便闻身后一阵窸窣。

  他压低斗笠回身,周遭渐被围住,白刃反射着激烈的日阳,光晃得他牵着的马开始不安地嘶鸣。

  "虞氏的走卒么?

  来人的头领听到这冷冷的一句,便笃定了这人正是水匪,当即便示意手下人提起刀,言语威慑道:"家主遣我等前来,若你有意降……

  那匹马嘶鸣得更厉害了,在他的手下向四方挣扎,他便轻轻拍了拍马头,又将缰绳系在树干上。

  只是马还挣扎得厉害,他却不紧不慢地安抚着,缓缓吐出一句:"降?他也配对我说这句话么?

  领头的心一紧,声音高起来:"你要金银,予你金银,你要公道,也还了你公道,你还想要什么?

  "给那些泥人捐的公道我可不要。

  他转过身来,向前迈了一步。

  围着他的人也尽数举刀先前一步。

  他按着斗笠环视一圈,冷声

  道:"当年虞剑卿率三百人抗万众周军,今日你们以三十人围一盗贼,你虞氏,真是大不如前了。

  领头的看他气势似乎毫不畏惧,怕他要鱼死网破,欲与他商量,"壮士要些什么,且说出来,家主并非不能答应。

  "我的要求,他可答应不了。"说着他便从马驮中抽出一柄剑来,横在身前。

  围着的人也纷纷动作,"你这水匪,究竟意欲何为?

  "我这水匪,意欲杀你。

  话音刚落,人影便腾地朝那头领而去,不经缠斗,他手中的剑已经挑了领头的项上人头。

  余人惊惧,却见他只是站在领头的尸首旁,任剑上的血滴滴落在衰白的枯草上。

  被树干牵制住的马并不经事,剑影一过便更加恐慌,绕着树开始嘶吼,刀枪相撞的声音也掩盖不住。

  余人纷纷跪地求饶,便见他将已经松动的斗笠正了正,问道:"虞氏部曲已经遣散,你们几个却尚有规纪,不是寻常仆从,是何原由?

  有几人争先恐后要答话,一个抢先道:"家主是将奴仆中老弱男丁与我等调换了,平日叫我们便在奴仆中,每一旬暗中操练一回。

  "如今虞氏还有多少部曲?

  "还有两千余人。

  他冷笑了一声,压着斗笠走到马旁,解开缰绳让它往葳蕤的野丛中跑去。

  余人见此动作更是害怕,两股战战,欲要逃走却怕被他抢先下手。

  "壮士……

  丛马逃去的方向突然出来了数十个布衣男子,皆黑巾蒙面,顷刻间便至眼前。

  "尽数杀了。

  他们此时才明白为何这人毫不恐惧,此时不仅寡不敌众,身手亦是悬殊,虞氏一个部曲在闭眼之前还暗想盗贼何至于训练有素,这天下最勇武的战士也不过如此了。

  "世子,尸首如何处置?

  方晏摘下斗笠,在血腥气中神色冷静,"不必管,虞氏自会来寻。

  他们便也不再理会,取下面上黑巾将刀剑擦拭干净后便往那野丛中牵出数匹马来,片刻后此间便无人影,只有一片踏平的野草跟遍地的尸首。

  马上,廉申问道:"世子,今日之事,可要与周朝太子说清?

  方晏知道他是怕刘呈以为自己嗜杀,往后便偏向了虞巽卿,思及此他便勒紧缰绳,放缓了速度,"廉叔,切记,我们并不需要他的偏向,只是借他们做一把刀,却不能把希望都寄予在他们身上。

  廉申面露愧色,"属下明白了。

  "虞巽卿是个赌徒,为了谋求长远利益,哪怕这四五年来掏空家底也会舍得,况且,掏的也未必是虞氏的家底,只要他们在周朝站稳了根基,便会如从前般敛财伤民,这一点即便周朝太子不明白,楚伯安也不会不明,此时,只等他楼塌。

  作者有话说:

  人数是借用唐天宝元年户籍统计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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